魏陵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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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爱丽舍】巴黎春日/Frühling in Paris

(补档计划4/?)


Author: Cattiechaos

Rated: K

Genre: Friendship

Summary: 1980年春,巴黎。战后,路德维希与弗朗西斯的面谈。

本文是爱丽舍【友情向】,【非cp向】。



(1980年春,巴黎)

 


路德维希从未感觉自己与周遭如此格格不入。

 

在这暮春时节,从他身边穿梭而过、行色匆匆的巴黎人的着装都时髦而艳丽,使他感觉自己这一身暗沉的工作正装尤为显眼突出。城中鲜花盛开,花瓣在欢乐中绽放香馥,迎接阳光。五月中旬的巴黎烟火气息重归大地,开始从冬季的迟缓中苏醒,向着惯常的优雅与浪漫回转而去。

 

路德维希在对比中格外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点。他这一整周都在做和游客一模一样的事情:观光。他曾踏足过沙特尔与兰斯,见识过荣耀无限的哥特式天主教堂的宏伟壮丽;也曾沿着大街游逛,或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悠闲漫步;还曾眺望过暮光中埃菲尔铁塔的剪影,亲眼目睹这一巴黎荣光的璀璨丰碑。而眼下,在此停留的最后一天,他决心抛开一切,只去见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本人。

 

此前他亲笔写了一封信寄给弗朗西斯预约,询问对方是否愿意与他见上一面。而回复,自然是在信送出三周以后化作漂亮的满是勾和圈打着转儿的手写体寄了回来:于是路德维希和他约在一家名叫Le Forum的咖啡馆见面,时间恰好是14日正午。

 

一家巴黎的咖啡馆,路德维希内心中有些许不悦。更为浪漫且感情丰沛的地方没有意义:他本希望是在会议室一类正式而官方的地方见面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约定的日期游览巴黎的街巷,预先准备去同另一个国家会面。

 

他发现自己在城里这趟走马观花比想象中要好得多。所到之处,无论是街边的咖啡馆和电影院,还是这罗曼蒂克的都市风光本身,都毫无疑问,美无处不在。老房子的山墙满怀深情向它们鞠躬,专为散步而生的大道则往往七拐八绕地消失在死路之中。

 

但路德维希就是路德维希,他凭借自己惯常的果断毫无意外地寻到了往Le Forum去的路。然而让他惊奇的是,他看见法国人已经在咖啡厅户外一把大伞阴影覆盖下的桌边就座。咖啡馆的建筑本身宛如旧大陆风格的油画,墙砖漆成一种暖黄色。Le Forum的窗框上挂着白色百叶窗,敞着缝容丝丝舒爽的风吹入,还有雕花栏杆包裹住露台。总而言之,这是个路德维希认为法国人会选择的环境浪漫的处所。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伸着腿,脚踝交叠成十字。一如往常,衣品温文尔雅,白色西装外套里面衬着酒红色衬衫。他很快便瞥见了德国人,同样一如往常,一身暗沉阴郁的黑色。

 

“德意志!”弗朗西斯招呼道,露出轻松自如的微笑。身材纤长的男人站起身,一甩垂在颊边的金色发丝,伸出手。

 

“日安,弗朗西斯。”路德维希一本正经地回应道,紧握住面前递来的手,“感谢你答应与我会面。”落座之后,路德维希方注意起他面前正对着的绿荫、鹅卵石的街面和蜿蜒的巷道。巴黎,他暗自想道,是这座城市让他变得观察力更加敏锐了,在这里他总能发现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潜藏着妙不可言的宝藏。

 

“她美极了,不是吗?”弗朗西斯的唇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按捺不住自豪询问。路德维希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多情的法国人话里指的不是哪位绝色美女(抑或英俊男子,以防万一),而是巴黎城。

 

“是,她的确很美。”路德维希附和道,惊异于自己百分之百地与对方达成共识,“美国人有个词形容巴黎这样的美丽……‘柳暗花明(serendipity)’,意思是说,在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发现美好的事物。我刚才迷路了,结果却发现了家很有用的书店……”

 

“噢?”法国人一脸疑惑,“所以你买了什么书?”

 

“啊——这不是重点。”德国人脸红起来,急急忙忙把话题拐到别的方向上,“重点是你的这座城市真的很好,弗朗西斯。尼采就曾经说过‘巴黎之外,艺术家别无故乡’*1。”

 

“对,这句话是事实——纵使她历经岁月,仍然有些东西亘古不变,传承下来。”弗朗西斯轻快地答道,抬起两根手指,唤来侍应。其中一位几乎立即出现在了他们身边,友好地颔首示意。

 

“先生们好。有什么能为您们服务的?”

 

“唔,”弗朗西斯看向路德维希,心下了然,略一思索,“给这位先生来杯美乐,再请给我一杯霞多丽。”他说完,重新靠回椅背上,姿态是足以入画的优雅。“虽然不是啤酒,希望也能合你口味。和我说说吧,德意志,柏林也像我的光之城一般让人赏心悦目么?”

 

这个问题让路德维希思考良久,直到侍应生回转来,将两只玻璃杯放在桌上。他将他自己的那一杯举到唇边,谨慎地让深琥珀色的酒液含入口中。口感深邃而顺滑,气息浓郁,朦胧中有水果的芳香,层次丰富,足够他隔了一会才放下酒杯。“柏林也很美,但和巴黎不是一种风情。”他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汇来公正评价自己的首都,最终开口,“街道上同样充满艺术,富有烟火气息,她也同样历史悠久——很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说的更清楚一点。”

 

“恰恰相反,你想说的很完美地传达给了我。”弗朗西斯善解人意地摆了摆手,“像你说的,历史悠久?啊,那柏林想必是个美人儿了!毕竟所有美丽的女性都有一段过往……”

 

法国人的注意力移到了他面前杯中泛着亚麻金的葡萄酒上,拈起玻璃杯,唇瓣轻柔地啜了一口。“烟熏味。”他评价道,出口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慵懒,“口感相当温润。你知道吗,亲爱的,红酒的口味在端上桌后每10分钟都会改变一次?红酒,这东西,也恰巧像美人一样:变化多端。”

 

路德维希有点难为情。“你非得把所有东西都用漂亮女人来作比吗?”他咕哝了一句,感觉脸上发烫。

 

法国人眨了眨眼,略有所指。“现在我们的对话虽然相当吸引人,但我敢肯定你今天约我是出于别的什么缘故吧?莫非是你近期的感情生活不顺利,需要一点……?”

 

“啊,和这个没关系!”路德维希急匆匆地打断他,紧张语塞让他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真的吗,德意志,可你明明脸红的让我感觉你脑子里有个动脉瘤快要爆了。”弗朗西斯失望地说。德国人谈论起爱情来总是这样不适,弗朗西斯也琢磨不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同样琢磨不透的还有路德维希究竟是怎么让那样充满活力又讨人喜爱的亲爱的小意大利魂牵梦绕的。如果这个德国人能学会稍微松弛一下绷紧的弦,他感觉自己简直像把全世界的珍宝都收入囊中。那样的他就能变得更加柔和,更加让人容易亲近……尽管如此,弗朗西斯仍然得可悲地承认,路德维希是永远不可能变得性感的。万分幸运还能指望弗朗西斯匀些魅力让他们俩平分,也许还得再匀些给阿尔弗雷德和亚瑟(还有可爱的小马修)。

 

“弗朗西斯?”

 

路德维希迟疑的声音打断了弗朗西斯的思绪,他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走神了。“啊,不好意思。”他说,略显尴尬,“你刚刚说了什么,德意志?”

 

路德维希清了清嗓子,突然表现得比之前更窘迫起来。“弗朗西斯,我,呃……”

 

“嗯?”

 

“我在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否能更进一步。”

 

“你这是爱的告白吗?”弗朗西斯倾身向前,忍不住笑出声来。

 

“啊——不是!”路德维希险些再一次呛住,急忙补充,“弗朗西斯,距离上一次世界大战——”

 

“已经四十年了。”法国人接话道,眼中轻松明快的神采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该不会是觉得我现在还怀恨在心吧?”

 

“你忘不掉的。”路德维希神色紧张地反驳。这还是第一次,弗朗西斯面对面前这个男人坦率而饱含力量的双眸无言以对。像这样的眼神放在别人身上就是威胁,对于路德维希来说只不过是他强烈的个性。

 

“这是上帝的意旨,”弗朗西斯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心平气和道,“不一样的,路德维希。”

 

“你的领土被入侵然后军事占领了整整四年,”路德维希反驳的声线里隐隐压抑着怒气,“你难道能不记得你的城市遭到轰炸,人民承受了多少苦难?能忘了你的政府沦陷,被迫成立维希政权?”

 

“你说的对。”弗朗西斯只是简短回答,耿直而平静得让路德维希这个德国人都泄了气。他的视线下落至地板,突然意识到,他和这个法国人之间所共通的绝不仅仅是发色和瞳色这么简单。“对我来说,放下尊严承认我的错误很艰难……但我并不是在对你颐指气使。我为我所做过的一切感到深重的悔恨……”

 

“我的天,路德维希,怎么会有人在这样的烂漫春光里聊这种话题。”弗朗西斯努力缓解着,打断尴尬的气氛,“为了让你安心,我最后再强调一遍,我没有在你背后满怀恶意。我只想把握当下。现在局势太平,路德维希。你觉得和平能持续多久?不趁着和平时期抓紧享受宁静的时光,挣扎在负面想法里不可自拔实在是愚蠢之至。战争将永远和我们并肩而行,但我坚信和平能够长久…也会长久…”

 

“那么干杯吧。”路德维希猛地拿起杯子,突如其来地说。

 

“你可真像个诗人!”弗朗西斯笑道,“我看巴黎铁定是让你‘近朱者赤’了,用美国人的话来说。*2”

 

“可能吧,”路德维希承认,举起酒杯,“为我们的同盟干杯。”他轻声说。

 

“为我们的同盟干杯。”弗朗西斯应道,举起他的杯子与路德维希的水平相碰。亚麻金色的酒液轻轻摇晃。

 

路德维希品味着,把思绪砸进他的这杯勃艮第中。他想到自己的人民,想到他的历史与未来,尔后把杯子稳稳放下,蓝眼睛里显露出沉思。

 

“多谢。”最终他如是说,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弗朗西斯随意地摆了摆手:“别想了。你肯定不会乐意把今天下午剩余的时间全花在这么件让人不快的事情上的。你可是在巴黎!多多感受生活的乐趣吧,我的朋友!春日是巴黎最美丽的裙装,你难道不赞同吗?新近流行的时尚,含苞待放的鲜花,青涩懵懂的爱情!春天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路德维希?”

 

“呃……春季大扫除?”

 

“德国人,没话说了。”弗朗西斯把脸埋进双手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赶紧的,快和我在巴黎体验一下人生的乐趣——我们俩一起!”

 

路德维希看上去吓了一跳,随之又放松下来。“好吧,我很乐意。”他答应着,从椅子上站起身,“阳春五月万事新。*3”

 

“啥?”弗朗西斯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

 

“这是一句德国谚语,意思是‘春天万象更新’。我想我现在开始理解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了。”路德维希评论道。

 

“真理不言自明。”弗朗西斯一本正经地赞同,站起身,“你去过香榭丽舍大街没有,路德维希?去我家吧,即使不用春季大扫除也能在巴黎找到春天的感觉!”

 

“啊,说真的,弗朗西斯,我其实挺喜欢春季大扫除。”

 

“没东西给你扫!”

 

“你信我,我肯定找得到脏的地方。”

 

“路德维希!”

 

“好好好,我体会到了,巴黎春天的感觉。”

 

 

 

Fin.

 

 

 

 

*1 原文为An artist has no home except in Paris. 我搜了一下这句名言,没有找到官译,但搜到了这句名言的原句。原句是“An artist has no home in Europe except in Paris.”(欧洲之内,巴黎之外,艺术家别无故乡)。

 

*2 “近朱者赤”的原文是rubbing off on you,rub off on sb.是美式英语的固定搭配,本意为“把某物擦掉,再把它抹于另一物上”,引申义为“将个人想法、行为影响了他人或以情绪感染了他人”。

 

*3 原文为Alles neu macht der Mai,这是一首德语儿歌,歌词内容大意讲述了一群小孩子在春天到来时呼朋唤友出门玩耍的故事。

 

 

作者的附记:

 

是我的第一篇APH同人!:) 弗朗西斯和路德维希祝酒时说的是他们的“同盟情谊”。尼采是德国著名哲学家。“Joie de vivre”意思是“生活的欢乐”。Le Forum是一家真实存在的巴黎咖啡馆,梵高在此完成了他的画作《夜咖啡馆(Night at the Café Terrace)》(现在这里更名为梵高咖啡馆了)。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是Rammstein的同名歌《Frühling in Paris》,用了名字的确是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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