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陵渊。

＃魏风凛凛2.0企划参加作品，主题为22岁魏琛，搭配图作是岚横秋太太的《泡泡水》

＃ 尝试新文风，略有些许意识流。

＃企划内其他作品欢迎搜索【魏风凛凛】tag食用，祝魏琛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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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琛刚上小学那年，21世纪的钟声还没敲响。说句暴露年龄的话，别说什么智能机平板满天飞三岁娃娃都有个苹果的信息时代了，那年头连一台固定电话都还没走进千家万户。

而他对游戏的初次印象，是班上一位家境在这个片傲视群雄的同学偷偷塞在桌肚里的Gameboy。那台现在看来破烂的有些不可思议的掌机在当时可谓是X市某小学一年级某班全体男生的石中剑。每个人都急于去拔出不存在的利剑，把一个毛孩子所有的英雄气概投射入屏幕上形形色色的主角里，成为拯救想象中世界的勇者。而如果把这玩意比作亚瑟王的圣剑的话，魏琛怎么着也凑合算个圆桌骑士——他有台以学习之名连哄带发誓让父母买下的小霸王，英语反正是从没学过，学习机上自带的坦克大战倒是玩了不少。

暑假里，魏琛揣着塞了作业和游戏机的小包一溜烟窜出家门，蹬上链条三两天脱落的自行车吱呀呀扭着奋力骑到小区巷子口的小卖部，在那儿蹭一台老空调和一台老风扇合力吹出的挟带暑气的凉风，与当时的死党一块学习五分钟，游戏两小时。他俩演技好，非能骗过同学爸爸的眼睛，让人从一台面上沾了油渍的绿色冰箱里掏出两瓶结出冰渣的可口可乐给他俩喝。阳光正好的下午，同学妈妈经常端着盆出去，在小卖部门口空地的石板路上搬个小板凳坐下来，哗啦哗啦洗全家人的脏衣服。她喜欢用滑溜溜的肥皂在搓衣板上使劲搓擦，最终搓出一大盆子混着白色泡沫的黑水，芬芳扑鼻，掩盖过转角没盖严的垃圾池在烈日催促下散发出的一股酸味。最后，她会端起已经没了利用价值的这盆水往墙角用力一泼，轰的一下，石板路的缝隙里尽是被白色泡泡裹了一头一脸的青苔与杂草。

这副场景曾经充斥了魏琛童年几乎每一个夏日，像街道深处无人光顾的私人电影院几十年如一日定时定点播放同一部默片一样。电影再烂也有主题，魏琛的童年再平淡也有几个惹人遐想的关键词。碳酸饮料里无精打采浮起来的泡泡、洗衣盆里挤挤挨挨不分彼此的泡泡、流到路中央疲惫地只等日头蒸发个干净的泡泡，或大或小，或黑白或彩色，或反射阳光或暗示清凉——总而言之，是泡泡包裹起了魏琛不为联盟中人所知的过去与少年，透明的让他自己的记忆从来没淡去，七彩的又让他不时甚至能有些怀念。

魏琛走进黄少天家在的小区大门的时候，净捡闲书杂书看如他，也不由得心生一种时代变了的感慨。方世镜陪他来，此刻正在一旁和保安解释，让人放他们这两个没住户卡的进铁栅栏大门。魏琛扒着栏杆往远处看了看，就看见一楼某住户家往院子里放了一个大盆，盆里尽是泡泡水，他们家四五岁大的毛孩子拿着个网兜可劲儿捞着，捞完举着网兜一跑，就有个头大的让十几年前的四五岁小孩难以想象的巨大泡泡被风抓出来，在空中飘着飘着，飘过小院门，飘到公共场地遛狗健身的人们脑门上。

地上是很整齐的鹅卵石地面，以及精心设计过景观的绿化草坪。那种从一粒草籽疯长出一串狭窄缝隙中的绿色，大小不一的石板拼凑起的小巷路是再也不见了踪影，魏琛正暗自感叹这小子家境倒是不错，方世镜就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

他们循着建筑物上的金属标牌找到地址上的那栋楼，在门口按了对讲器，方世镜抢先凑上去开口搭腔：

“您好，请问黄少天同学住在这里吗？我们是之前电话里说到的蓝雨战队的。”

对讲机里传来的女人的声音有些犹豫和不情愿，但还是挺干脆地应了声“你们上来吧”随后开了门。临上楼前，方世镜看了魏琛一眼，魏琛自然领会那是让他退后他来顶上的意思，略显不耐耸了耸肩示意人知道了，缩着个脑袋象征性地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有存在感，跟在方世镜身后上了楼。临敲门之前，两个二十来岁的半大爷们还紧张兮兮地对着消防栓玻璃门的反光又理了理衣领，弹了弹蓝白队服上的褶皱。

出来开门的女人还系着围裙，打开门那一刻的眼神谅是傻子都能看出有那么点不情不愿。方世镜反应迅速，脸上立刻露出阳光无害职业化的笑容，同眼前这位绞着围裙擦手的女性打招呼：

“您好，我们是之前打过电话的蓝雨战队的人。这位是我们队长魏琛，我是副队长方世镜。”

女人局促不安地把他们请了进来，指了指客厅沙发的方向，又给端上两杯水，生硬地说了声：“少天在房间里写作业呢……我去给你们叫他啊，你们先随便坐。”

全程魏琛和方世镜二人都表现的极其礼貌，又是点头又是尽量面带轻松微笑，但他们内心里还是清楚顺利进了这门也不代表就万事大吉了，后头还有硬仗。方世镜一直用眼神示意魏琛安静，顺手打掉他习惯性一坐下就翘起来的二郎腿。魏琛也识相，就真憋着没吭一声，但也仅仅坚持到了黄少天从他自个房间门里探头出来那一刻为止——

“魏老大！方前辈！你们可算来了我都快急死了一个下午一直看表担心你们找不着路啊还是不打算来了……”魏琛发自内心地觉得刚刚的确看到黄少天眼里有光亮起来，这小子激动不已往沙发的方向跑过来，临半路给他爸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训斥得没了后半截话：“坐下！让你开口了吗！”

黄少天夸张地哎呦一声，捂住脑袋，灰溜溜摸到对面沙发上坐下。魏琛瞪他一眼，他也龇牙咧嘴笑。

黄少天的妈处理好了还在厨房炉子上煲着的一锅汤，和黄少天他爸一起，一家人并排着坐下来，面色严肃。气氛极其凝重，方世镜自个本身也是二十出头的青葱小伙子，此时此刻心情就和应届毕业生面试世界500强似的，只要坐下了硬着头皮也得上。魏琛看得出老友面上镇定，实际内心里恨不得打退堂鼓，无奈他这个正牌队长个人形象气质都实在是不佳，只能由他这个蓝雨门面强撑开口：

“是这样的，黄先生黄太太你们好，我们这一次来呢，还是想说说上次我们战队邀请黄少天来青训营试训的事。上一次我们老板和经理没来得及说太仔细，我和魏队长呢都是战队的正式选手，术业有专攻嘛，可以给您二位解释一下职业选手究竟是怎么一个工作状态……”

“我们不会让少天去当什么靠打游戏吃饭的。”黄父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方世镜谨慎三思又三思后的话，黄母也在一边附和点头，“是啊……我和孩子他爸一直翻来覆去想这事，都觉得少天这个年纪还是得以学习为重，未来的路才能宽嘛……”

方世镜被这一串说的脸上尴尬不已，他眼角余光瞥见，坐在一边的魏琛的拳头不自觉捏紧了。

“‘阿琛，你要是想打游戏就滚出门去打，还想进这个家门就必须给我好好读书！我和你妈把你拉扯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打一辈子电脑的！’”

“‘我……不是我不够朋友，是我妈真不让我打游戏了……我也觉得，都这么大了，也确实该成熟点了吧……’”

父亲的痛骂和发小吞吞吐吐观察着自己表情的话语在魏琛脑子里头突然被摁了播放键，他低下头盯着自个的手，指关节攥的发白。

方世镜尽力再说了几句什么，魏琛没听见，只听见他最后那一声叹息，还有伴随着的站起身道告辞。魏琛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方世镜拍了一下，于是也就安静地站起身，像来时那么安静地，和老友走了出去。

黄少天大喊一声“爸妈我送送他们啊”，从沙发上窜起来跟着两人出了门。

小区门外的大马路上，三人在自动贩卖机面前停下来，各买了一听冰镇可乐。魏琛总算被解了禁言，拧开易拉罐的环，瞅了黄少天一眼：“你这送人送的可有够久啊，再不回去你爸妈怕是以为你给我俩拐跑了。”

“哪能啊！光天化日下贩卖人口，你俩做不到好吧！”黄少天满不在乎，仰头喝下一大口，被来势凶猛的碳酸呛的一咳。方世镜赶紧给他拍了拍背，面带忧虑。

“少天，我明白你也很希望加入蓝雨。但是如果你父母是这样的态度，我觉得你确实也应该重新思考一下了，不急于一时，可以等你上了高中后再作打算。”

“哎呀方前辈你不用瞎操心！”黄少天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我自个爸妈我还不清楚怎么哄他们吗！他们啊就是嘴硬心软，肯让你们进门而不是直接拿扫把把你们打出去其实就是半个同意啦！我再说几句好话，下回月考成绩好看点，谁能难倒我夜雨声烦小剑客！”他自信地比了个手势。

魏琛突然重重地一拍他肩膀，手压在黄少天肩上半天没起来，他仿佛特别用力地挤出一句话：

“说到做到啊，小子！到时候青训营见不着你人，老子照样杀到你家来拿你是问啊！”

魏琛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冲着这股倔劲和乐观态度，这姓黄的小子的人就没白挖错。

邻居家小孩吹出来玩儿的泡泡悠悠飘过小区栅栏，没有落在水泥地上，而是向着天上飘去，一直往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