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陵渊。

弗朗西斯今晚的猎艳目标是坐在我们斜后方吧台边单人座位上那一个金色头发的德国男人。他频频看他，他也在不着痕迹地以充满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他；他的喉结在动了，他的眉毛挑了一挑；他眨一眨眼，他嘴唇微张……我就坐在旁边，目睹了他们这一切的眉来眼去。理论上我应该尽快消失，但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看出来的？”弗朗西斯突然问道。

我一愣，忙不迭地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换成新的。

“你一定要问？我已经看到你们的灵魂去开房了，就是这样。”

我想我说的话应该没有太过尖刻，或者苦涩。弗朗西斯却在对我嘲讽一笑：

“我说的是——你怎么看出来他是德国人的？”

“第一，你只有在试图搭讪德国人时才会静静等着他们喝完至少一杯酒，方便接下来施展你那精妙绝伦的调情雄辩；第二，也是最根本的原因，”我开始无意识地把话说得头头是道，“我就是德国，所以我知道。”

弗朗西斯看起来还要准备说什么。我赶紧抢在那之前拦住他。

“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我直直看向他的双眼。

我们刚开完会——我和法国，两个共享轮值主席的国家开车穿行在纽约街头。今天轮到弗朗西斯开车。我在安全带微乎其微的包裹下几乎睡着了。彼时车恰好路过一家卖酒的小饭馆。弗朗西斯用一个急刹车把我叫醒，问我想不想喝一杯。我说我的证件上写着我只有20岁，没到美国的法定饮酒年龄。弗朗西斯说，他有办法。

我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脱了西装外套，走进门来。然后一直坐在他对面看他与我的人民眉目传情，直到现在。我的忍耐到了极限了。

我用眼神暗示隔壁桌上的酒杯。弗朗西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怒瞪着他，他快速站起身来，理了理衣领：“如果你今天能给我一个美好的夜晚，我就保证让你喝到酒。”

“你越早让我喝到，你美好的夜晚开始得也越早。”我冷冷地说。

弗朗西斯这次没说什么，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向吧台。

我满怀期望地留在椅子上，翘首以盼等着弗朗西斯的归来，其真诚不亚于等着雌鸟带蚯蚓回来的小麻雀。弗朗西斯回来了，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玻璃杯。

“不是啤酒。”我拒绝掩饰我的遗憾。杯口有橄榄，这是马天尼。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吃了雌鸟带回来的毒蚯蚓的小麻雀。

“哥哥我可不会喝啤酒。”弗朗西斯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他就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当他提出“喝一杯”的邀请时，我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是什么。

行吧，马天尼也可以。既然弗朗西斯想尝尝新口味，那我也可以。

我伸出手。

他顺势把脸颊放进了我的手心里，把我的后脑勺接到了他的手心。我一脸迷茫地与他接吻，他口中略带苦涩的醇香酒液度送进我的嘴里。我就这样喝到了这个月以来的第一口酒。无意识的吞咽反应出自我的本能，并不耽误弗朗西斯的手指轻轻蹭过我在那一瞬上下滚动的喉结。他抱住我，我的鼻尖整个埋进了他西柚味的脑袋里；相对的，他搁在我肩膀上的下巴一定也能沾上我须后水的工业香精。

我的小臂勒住他的肩胛。

“你为什么还在看他。”我盯着他的头顶问道。

弗朗西斯掐住我的后颈。

“你已经喝完你的第一杯酒了，方便我接下来施展我那精妙绝伦的调情雄辩了吗？不然的话，实在不好回答，因为哥哥我找不到委婉地表达他的猎物自始至终都是你，我正在耀武扬威这个意思的妥当言辞。”弗朗西斯答非所问地说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