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陵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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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81. 我原本以为，我能一发完结，现在看来，估计还得拖一次……为了补债本次更新拆成两部分致歉。

我约莫十四五岁时，因着父亲的朋友相邀，他换了工作，带了母亲和我往省城上去住。出发前一阵子，他总是和人通信，我却不知寄给谁。直到我们一家坐车来到省城，出了车站，我才意识到那和父亲写信的是什么人。

方先生！他好像变样了，又好像完全没变样。说是更洋气了呢，那身长衫还是一如既往的素净。说和以往一样简朴，却又围了做工考究的围巾，戴着软布宽檐帽。看见我们出来，他招招手。在他身边是两辆已经叫好的人力车。我和母亲一辆，方先生则先请了父亲坐下，然后自己才轻快地一撩下摆，爬上了车。

两辆车并的很近，不费什么力，我就能听到前面车上两个男人的对话。似乎是方先生先挑起的话题：

“您上次托我办的事，我都办妥了。给孩子找的学校，教学很好，以我的名誉担保。”

“哦？连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是个什么样的？”

方先生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大体上介绍了这个学校的情况。是一所男女混校，离我将要住的新家不远，这些年来新请了很多先生，中的洋的都有。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却让我的耳朵整个竖了起来。

“校长也是我们知根知底的，就是魏琛。”

魏先生！我完全不知道，他和方先生几时又通了音讯。在我的记忆中，他们最后一次的谈话几乎是冲着绝交而去。魏先生果真像方先生所说那样，自立了门户，而方先生却也认同了他？这不可思议的事，让我觉得这几年来定然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我继续竖起耳朵听着，更让我惊奇的是，父亲并不意外，听见魏先生的名字，却没有说什么。

“还有这住处，我只和他一提，他就立刻托人租下了那几间屋。因此不需感谢我，魏琛才是做的最多的。”方先生的声音听来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我迫不及待等着开学，因为我极想见一见魏先生。我想和他打听，你和方先生之间如何和好的？

开学之后，我很容易就发现为何方先生认同了这所在他气话所激之下建立起的学校。原来这学校就如同个试验场，先生是中西两套班子，学生尽可以自由选了自己爱听的课去听。我所满足的是，能再一次听见方先生那清亮的嗓音，在我面前不疾不徐地朗诵圣贤之书。他还是认得我的，当我们初到新家时，我跳下车，他伸手扶了我一把。“你长大了啊。”如此一句话，却让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魏先生现不教课了。他如今是校长，忙着应付督察，主持整个校园秩序。我来到的第一天，散学后并不急着回家，而是敲开他办公室的门，打一声招呼。里面传一声“进来”，我推门进去，魏先生坐在桌前，任教几年并不能使他脸上的匪气消去多少分。而方先生背对着门的方向，站在一旁的架子前专心致志地沏茶。

“噢？你这张嘴还真是什么都敢打听！我和他打了个赌。”魏先生指了指身侧的人，挤眉弄眼颇不正经。

“这赌是输是赢没有意义。在我看来，学生们能够各取所需，就很好了。”方先生云淡风轻地说着，把一杯茶扣到魏先生面前的桌子上。

我很乐意看见他们如此和睦，就像是看见童话故事里的两个英雄，历经艰险，最后还是站在了一起。

搬到省城后，只有过年我才会回家乡。和儿时玩伴聚在一起，几月未见，大家说着说着话几乎就要哭出来。我赶紧擦擦眼睛，从包里掏出来给她们带的礼物，有的是漂亮的钢笔，簇新的花布，还有一些洋娃娃之类，都是镇上买不到的东西。而她们回赠我的，却是一排牛奶巧克力。包装纸上还印着烫金的花体英文！

“你们这是从哪买到的？倒是很稀奇。”我很好奇，迫不及待地拆了一块丢进嘴里。

朋友们告诉我说，镇上新来了两三个所谓传教士的洋和尚，建了那什么教堂。没人知道他们那到底在拜什么东西，小孩子却很欢迎。因为他们会发糖果，这巧克力就是从那儿得到的。

“有这等好事？带我去看看！”我说。大家就拉着我，穿过我再熟悉不过的街巷，走到一座我从未见过的建筑跟前。这建筑尖顶，有十字架，窗户都是彩色玻璃，拼成一幅幅人和物。阳光照耀下，显得倒很好看。或许时值什么祭日，未关紧的门缝中透出洪亮的歌声，像敲打老木头一样厚重。

我有些慌张，这建筑的陌生使我有些不安，倒不如说，我从那一刻起，就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了。